夢幻天堂

冬季嚴選

中國時報【李柏青】

走在香榭里舍大道上，看著人群喧鬧，霓虹商品閃爍，又不禁感謝讚美一番，感覺身體因為離開台北而失去的那一部分，在凱旋門前又找了回來。

有些人說巴黎「花都」之名言過其實，說這城市髒亂、吵鬧、治安差、到處是狗屎，我想，這樣的批評大概是與烏托邦、桃花源之類的地點比較的結果，若如我一般於日內瓦蟄居數月再訪巴黎，肯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。

日內瓦與巴黎距離約五百公里，最便利的交通方式是搭乘法國高鐵TGV，從日內瓦的卡納文車站（Gare de Cornavin）直達巴黎里昂車站（Gare de Lyon，是的，里昂車站並不在里昂市，就跟基隆路不在基隆市一樣），車程三小時和飛機相比雖耽擱些，不過省掉check-in與安檢的繁複程序，還可以滿足鐵道愛好者某種對「喀達、喀達」聲響的渴望，搭乘火車仍是歐陸短程旅行的首選。

我和妻子都不是第一次造訪巴黎，但踏出車站時，我們卻不約而同地讚嘆道：「真是個好大的城市啊！」我們搭地鐵到巴黎十三區，為滿街的華人超市和餐廳裡的燒肉、滷味感動不已，下午去拉法葉與春天百貨，又讚嘆一回那萬頭鑽動、大排長龍的盛況；晚上十點，走在香榭里舍大道上，看著人群喧鬧，霓虹閃爍，又不禁感謝讚美一番，感覺身體因為離開台北而失去的那一部分，在凱旋門前又找了回來。

這樣的描寫或許有些濫情，但一點都不誇張，畢竟我們所來自的日內瓦是如此樸素，我常說在日內瓦城裡「樓不過十（層），路不過四（線）」，建築物多半方正，平直的混泥土牆刷上素色的漆，路上跑的車也多半偏深冷色系，晚上八點後街上便不見車潮人潮，餐廳酒吧亦罕有滿座，便是路上行人穿著也都簡單，牛仔褲加上暗色羽絨外套，套句我母親來訪的形容：「這裡的人怎麼都穿得不是很有錢的樣子？」

但巴黎卻截然相反，巴黎是狂放的，深怕你看不見它魅力風騷的那一面。我們先無論聖母院、鐵塔、歌劇院、羅浮宮讓其他種族驚呼「糟了，是世界奇觀」的建築，拉法葉的百年玻璃穹頂，便讓從來嫌惡逛街的我乖乖站了三個小時，一邊納悶著「不過逛個街，有必要搞到那麼誇張嗎？」。里昂車站二樓餐廳LE Train Bleu亦是一絕，金碧輝煌的天花板上壁畫滿溢，水晶吊燈耀眼，你會懷疑喝完咖啡後應該有輛凱迪拉克來接送，而不是去擁擠忙亂的月台擠二等車箱；即便走在巴黎舊市區，尋常公寓外牆的浮雕也往往令人駐足流連，以為這是什麼大人物的居所，細看門鈴才發現這幢小公寓裡幾個十來戶人家。

建築如此，人的打扮也不含糊。我對時尚無甚研究，所以描寫怕不精確，但在巴黎街頭，從嘻哈到嬉皮，從文青到優雅，各式裝扮都不少見，重點都是好看的人，男人的尖頭皮鞋，女人的彩色絲巾，每個人看起來都很簡單，但全部湊在一起就是莫名的賞心悅目。

我想，或許近幾百年來，那些打自歐洲各永遠少一件的地、戰亂頻仍的地區來到巴黎的人們，一瞬間也有與我們相同的感受吧。

旅程結束，我們同樣搭乘TGV返回日內瓦城，晚上九點，街上無車無人，所謂花都，如幻夢一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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